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Chapter 4·风暴眼

☆

*

从补给站出发以后的一连几日都很顺利，直到第四天。

那时候正巧是下午，阿曼砂就迷迷糊糊地靠着车窗睡着了。

她感觉自己睡了很久，她又做了那个梦，关于少年的梦。

"老板，我们……好像又开回来了。"

阿曼砂是被随连的声音吵醒的，她睁开不太清醒的眸子，摸了摸眼角微微的湿濡，有些愣神。

"我们在这儿绕了多长时间了？"黎簇问。

"半个小时。"

阿曼砂转头望向窗外，她一直在睡觉，窗外的景象已与早上出发时截然不同，放眼望去，广袤无垠的沙丘连绵不绝，没有人迹。

"哟，醒了啊，导游，怎么走啊？"黎簇回过头来朝她笑笑，阿曼砂还有点懵，她盯着窗外，只见沙丘之下有很多矮矮的木桩，排列并不均匀，反而有些杂乱。

"看样子我没来过这条路。"

"也是，你就是来骗钱的。"

阿曼砂哼了一声，没跟他较劲，喃喃着："不过……这种木桩下面，一般都是——"

"尸体。"

两人异口同声，话音还未落，车速突然减慢，巨大的惯性让阿曼砂一下撞到前面的座位上，黎簇半个胳膊还搭在椅背后，被她的脑袋砸得生疼。

"我去！！随便，你怎么开车的？"黎簇一下暴躁起来，阿曼砂被撞得有点晕，一声不吭地盯着他腕子上那条红绳。

随连也是一脸呆滞："老…老板，不是我想，你看前面。"

黎簇转头，透过挡风玻璃望去，顿时面上一僵，半晌，他举起对讲机，喃喃着："都停车，前面没路了。"

*

"什么情况啊？你们怎么带路的？"是那个中年男人，黎簇那时已经知道他叫王利勇，是摄影队的老板，简单来说就是掏钱的那个，因而脾气暴躁了些也情有可原。

黎簇没理他，叉着腰站在沙丘上往下望，前方是个大陡坡，里面密密麻麻的全是木头桩子，上面都削成了尖角。阿曼砂走到黎簇身旁，凝眉细思，沙漠的热风吹起她白色的纱巾，她下意识地裹紧。

王利勇见自己被无视，在旁边问："什么意思啊？往哪走？"

黎簇觑了他一眼，心说我怎么知道，这时候大部分人都下了车围过来。可能是一连几天的行程太过顺利，摄影队的人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都有点懵，除了王利勇以外都还算平静。

"你怎么看？"黎簇转头问阿曼砂。

她没吭声，黎簇发现她一直有点儿魂不守舍的，就没再问。

但王利勇显然没有这么善解人意，他抬手扒拉了阿曼砂一下，"喂你怎么不说话啊？"

黎簇下意识就挡在阿曼砂前面，隔开他们俩人，"嘶，你干什么？别为难女人。"

"我为难她？她不就是来带路的吗？这时候怎么不吭声了？"

黎簇被喷了一脸唾沫星子，还有一群一脸茫然的人盯着他看，他顿时不耐烦了，劈头盖脸就说："你们闲着是不是？闲着就写遗书去！我们出不去了。"

"你！"

"什么叫出不去了？最不济也可以原路返回的。"罗秋走过来把王利勇拦回去。

"我们被困在这个木桩冢里了。"阿曼砂开口了，她叹了口气，弯腰摸了摸地上的沙土。

"行，我算明白了，你们丫就是合起来圈钱的。"

黎簇笑笑，"你不是钱多吗？"他还想再说什么，阿曼砂却忽然拉住他手腕，便作罢。

这场冲突最后还是罗秋摆平的，她把王利勇拉回去，摄影队的几个人嘀嘀咕咕地回了车里。

待他们都走了以后，阿曼砂好像才回过神来，突然问道："黎簇，你干吗非得吓唬他们？"

黎簇眯着眼睛瞧她，没好气："阿曼砂，你怎么那么没良心。"

阿曼砂抿抿唇，很久都没有再说话。黎簇让随连带着伊桑去周围看看有没有出路，自己在沙丘上环顾，那些木桩排布得毫无章法，站在哪都像是被围了起来。黎簇忽然觉得有些好笑，他才没有吓唬那群人，他要是告诉他们那地下都是尸体，还不定会怎样。

"黎簇，你看木桩顶端削成的斜角。"阿曼砂忽然叫他。

"嗯。"

"它们，都指向了同一个地方。"

"哪？"

"风暴眼。"她转过头来，带有淡淡的笑意。

黎簇心里咯噔一声，低声问："什么意思？"

"你听。"

"黎簇，风暴要来了。"

"什么？"

"风暴，要来了。"

黎簇一惊。

远处的天空不知道什么时候沉了下去，团团云雾几乎压到了地上，突然轰隆一声，风暴乍起，从远方席卷而来。二人同时回过神来，黎簇立即拽住阿曼砂往车里跑，同时喊道："都回车里！！"

黎簇三两步进了驾驶座，阿曼砂跟着他身后一把拉开副驾驶的门，钻了进去。

"哎哎老板，我呢！"随连也跑过来，嘴里喊着。

"后面去！"

风暴已经渐渐压过来，沙砾不断撞击着车窗，前方的路陷入一片昏暗，黎簇竭力地想避开风暴的路径，奈何速度仍然太慢，眼开风暴就要冲过来，阿曼砂突然一把扳住他的方向盘，往反方向掰。

"你干什么！疯了啊！"

"听我的！往中央开。"

"找死吗？？"

"你必须听我的！！往风暴眼开，不然我们都得死！！"

有狂风沙砾从窗户缝里漏进来，阿曼砂的外搭被吹得飘起来，黎簇倒抽一口气，看到她的肩膀上露出一只凤凰。

黎簇下意识地听从她转了方向，不顾往嘴里灌的沙子，大喊："你是谁！"

"你有毛病啊！我是你姑奶奶！"阿曼砂捂住嘴，隔着纱巾大喊。

冲入风暴的那一刻，黎簇是闭着眼睛的，他从来没有干过这么冒险的事情。他从不不相信阿曼砂，但在看见那只凤凰的一瞬间，哪怕只是一丝可能，他还是信了。

风暴眼相对风暴边缘来说要平静很多，但四周更黑，几乎透不进光。

"我们——只要挺过——这十几分钟，风暴就会停下来——"阿曼砂声嘶力竭才让自己的声音盖过了风暴。

"真——的——吗——"黎簇问。

"真的——相信我。"黑暗中，她忽然捏住了黎簇的手腕，摸到了那根桃花绳。

话音未落，车子忽然颠了起来，黎簇有一瞬间怀疑他们要被卷起来了。随后是重重的落地，阿曼砂撞到他肩上，攥他的手腕攥得更紧，她在他耳边大喊："黎簇——我肯定见过你——"

黎簇的手腕被攥得生疼，他下意识地揽住她的肩，问："为——什——么——"

"我在你的记忆里看见我了！！"

TBC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