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前文：序章·死亡之海（请戳主页）

Chapter 1·命运

"萨马拉之约，意为无法逃脱的命运。"

*

黎簇记得很多事情，记得很多人，但似乎那一切都停留在四年前，他从汪家走出来，重见天日的那一刻，一切都有了交代，一切都该风平浪静，回归正轨。

可是唯独少了那个女医生梁湾。

让黎簇耿耿于怀的不过就是，所有从古潼京出来的人都有了结局，唯独他们的故事没有。他想就算是梁湾死了，和别人走了，他都能接受。可是她不见了，也许她没有从那个邪门儿的地方出来，又或许长眠在某个角落。

黎簇不甘心。

黎簇还记得梁湾说过，她们每个女孩儿都有一个关于沙漠的梦，他当时还会嘲笑她无聊，如今想来却叫他怀念得紧。她或许被古潼京的流沙冲走了，或许她藏匿在某个异域的沙漠中，于是他抱着一丝侥幸，走过了很多沙漠。

这辗转在无数的沙漠的四年，对于黎簇来说，且长且短，短的是他走不完一切可能有线索的地方，赶不上她越来越淡的影子，长的不过是无数个昏昏欲睡的午后，缠绕他神思的执念总是不肯散去。

正如对于梁湾的忘记与怀恋，他从来权衡不清。

其实归根结底，他只是怕梁湾还在某个角落等着，而他却未能如约而至，去解救她。

他不是荒诞可笑的盖世英雄，他只不过，想再见她一面而已。

*

"老板，到了。"

随连的声音一下把黎簇飘远的思绪拉回来，窗外的景色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不再是空旷辽阔的戈壁滩，而是到了沸沸扬扬的罗塞尔小镇。他们停在了集市的入口。黎簇开门下车，倚靠在车门上，他顺手把墨镜一摘，眼前天空一下亮起来，刺得他眯了眯眼。

二十二岁的黎簇眼眸鲜亮，脸部的线条硬朗分明，眉宇之间带着不经意的闲散，依然隐约可见少年独有的玩世不恭。

他把手抬起来，下午两点钟的太阳便从他歪歪曲曲的指缝里透过来，热烈而直白，他笑笑，好像在对自己说："这手指头也太难看了，早知道当时换个地方掰。"

"老板，你又发什么愣呢？走吧，求桃花儿去。"

黎簇伸了个懒腰，看着集市里面摩肩擦踵的人海，带有异域风情的叫卖声不绝于耳，顿时心生懒意。他揉着肩头，摇摇头："我就算了，你去吧。我先去周围踩踩点，你记得早点儿回来。"

随连长出一口气，拽起自家老板伸不开的懒筋，拉着他走，"来都来了，走啦！"

黎簇被他冷不防地一拉，嘴里骂道："嘶，你长本事了是不是？还知不知道我是你老板？"

到底是年纪相仿，老板与员工的界限向来不够分明。随连朝黎簇眨眨眼："老板，我这是为你好。我们老板大好青年怎么能连着四年打光棍儿呢？"

"滚蛋。"黎簇黑着脸，给了他一拳，心想自己当初怎么就找了个这么欠扁的人，在选人这方面他就比吴邪差了一大截，人家王盟忠心又听话，再看看随连，呵，连名字都很随便。

黎簇在心中叹息，还是不情不愿地跟着随连踏入了集市。

*

罗塞尔处在若羌的北部边陲，把守在罗布泊的边关，黎簇先前倒是没来过这边，也没想到这儿倒是别有一番风情。

小镇带着浓郁的复古气息，沙漠的热风将它雕磨得粗糙而又精致。黎簇习惯性地先观察周围的环境，这里的建筑不修边幅，倒有点儿古欧的风格，墙角的阴影中，蒙着面纱的异族少女与小贩在窃窃私语，精明的古玩商人从旁路过，黎簇顺着他的目光望去，看到了一家不起眼的小酒馆，招牌上写着七扭八歪的文字，他也看不懂。

"哎，老板你瞧，萨马拉的约定……"随连指着那块黎簇看不懂的招牌，嘴里叨叨着。

黎簇忽然想起来随连是学语言的，自然能看懂那蚂蚁一样的文字。这么想的话，自己这个小跟班儿还是有点用的。

"奇了怪了，萨马拉不是在俄罗斯吗？难道这个酒馆是俄罗斯人开的？"随连在一旁疑惑地自言自语。

"嘁，这你都不知道？"黎簇忽然来了兴趣，不屑地睨了随连一眼，抛下他先行踏进了酒馆，口中低声述说：

"萨马拉之约，意为——"

"无法逃脱的命运。"

*

古旧的木门被执拗一声推开，里面仿佛是另外一个世界。这是个双层的小楼，一层的房顶并不高，几扇窗户半开半合，堪堪投进几分光影。这样昏沉的环境却不让人感觉压抑，馥郁的酒香扑面而来，反倒使人迷醉。

柜台后面一个年轻的小伙子抬起头来，见到有客人，热情地迎过来，他先吐了一句黎簇和随连都听不懂的话，见他二人一脸茫然，便用蹩脚的中文说：

"噢，远方的客人，欢迎来到罗塞尔。"

黎簇朝他点点头，那蹩脚的口音叫他想起车嘎力巴。

"哎老板，来壶酒。听说这儿的桃花特别灵，你给说说吧。"随连坐在黎簇对面，兴致勃勃地开始和那个人攀谈。

酒馆老板是个典型的高鼻梁深眼窝，他挑挑眉："是来求桃花的呀？我们的桃花姑娘出去了，要晚一些才能回来，我先去给你们倒酒。"

"我去，还有桃花姑娘。"随连显然很感兴趣，他压低声音跟黎簇感叹。

"嘁，这屁话你也信，真没出息。"黎簇觑他一眼，无奈地摇头。

*

黎簇懒得动，索性发了个信息，把会面地点改在了萨马拉之约。小酒馆里的时光消磨得格外的快，距离和摄影队约定的时间还有不到两个小时。

酒馆里的的人少了，那老板好像闲了下来，就过来跟他们聊天。黎簇听他说话实在费劲，随连倒是和他一边比划一边聊得热火朝天。黎簇懒得听，便自己一口口地喝酒。

那老板见黎簇闷闷地不说话，便凑过来，"远方的客人，要不要尝尝我们这儿的朗姆酒？"

黎簇一听都乐了，毫不留情地回口道："朗姆酒？你这儿还产朗姆酒，老板你坑谁呢？"

那老板毫不示弱："异乡人，这你就不知道了吧。就算喝过古巴的朗姆酒，也没喝过罗塞尔的朗姆酒吧？"

说着他便起身去柜台后掏了一瓶酒出来，摆到桌上："来尝尝。"

黎簇狐疑地望他一眼，刚想制止随连伸向那瓶酒的手，却听见了忽然飘来的女声：

"别听他的，什么朗姆酒。"一只素白的手抢先一步将酒瓶夺了过去，黎簇恍然抬头，见一个纤细的剪影逆着光，听起来她没什么异域口音，普通话还挺标准，语气淡淡的，倒叫黎簇有些亲切的感觉。

她又开口，是冲那个老板：

"伊桑，我跟你说过，少忽悠人。"

-TBC