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Chapter 2·阿曼砂

☆

*

"伊桑，我跟你说过，少忽悠人。"

"曼，我可没有。"老板伊桑摊手，表示无奈。

被唤作曼的是个年轻女人，从纤瘦的背影看，她梳着一头略长的直发，穿得休闲而随意，五分的米色短裤，牛仔的吊带背心，与这里的异域风情格格不入，却又意外地融洽。

甚者，那口音让黎簇恍然有种他乡遇故知的亲切感，因而多看了几眼。

被唤作曼的女人潇洒地把酒往伊桑怀里一扔，转眼撞上了黎簇的目光。眼目相接的一刻，她明显一愣，不过须臾便很快调整过来，朝黎簇微微提了下唇就走开了。

黎簇饶有兴趣地瞧着她，察觉出几丝不对劲儿，一时却也指不出来，他忽而想起什么似的，问那个老板：

"你刚刚喊她什么？湾还是汪？"

随连撇了撇嘴，他知道自己老板这几年对几个音节特别敏感，便抢先说："老板，他喊的是曼，màn。"

黎簇没理他，听到伊桑闷闷不乐地回答："你是说桃花姑娘吗？噢，她叫阿曼砂。"

"阿湾砂？"黎簇笑笑，虽然知道没有什么所谓，却还是耐着性子问道。

"对，阿曼砂。"伊桑好像因为朗姆酒的事情有些低落，他把酒放回柜子里，兀自点着头。

这一遭简直鸡同鸭讲，随连实在看不下去，便自己倒酒喝。

"异乡人，你们不是要来求桃花的吗？我们的桃花姑娘回来了。"

伊桑朝阿曼砂的方向努努下巴，黎簇转头看去，那边光线很暗，也不知道阿曼砂在鼓捣什么。

"走，老板，去看看。"随连起身，拍拍黎簇的肩膀。

"不去。"黎簇嘟囔着，咂了口酒，又倒满一杯，兴味索然。

"嘁。"随连懒得再拽他，自己起身去了。

*

阿曼砂扳开小电灯的开关，角落便倏然亮堂起来，黎簇下意识地往那边望，酒红色的丝绒桌布上摆着各式各样的手编绳。昏暗的灯光下，阿曼砂将头发捋到脖子后面，一边跟随连说话，一边整理着，笑意清浅。

黎簇猛灌一口酒，借着微弱的灯光打量阿曼砂，她很像典型的欧罗巴人，然而那双刻意垂敛的眸子又让她有些东方女人的美感。黎簇有些失望，他轻哼一声，摇摇头，别开眼去。

不多时，那边窃窃私语起来，黎簇又不耐烦地看过去，却见阿曼砂一直在隐隐约约地盯着他。黎簇心中有些不自在，面上却散漫地朝她勾了勾唇。

后来黎簇回忆起这场景的时候常常懊悔，如果自己当时能够再多看几眼，说不定就能马上察觉她身上不同寻常的东西，只可惜彼时道行还是太浅，眼界仍然止于外表的三分。

*

"哎，曼老板，你瞧那人，对，我老板，你觉得他桃花儿怎么样？"

"看起来，不太好吧。"阿曼砂眯了眯眸子，随口道。

"对！你真是慧眼。"

随连喝了点酒，就开始飘，他三两步强行把黎簇拽过去。黎簇也不恼，笑眯眯地跟他说话，随连便不知不觉地在醉意中透支了自己未来五个月的工资。

"怎么？要买桃花绳吗？"

阿曼砂歪头看着他俩，她的头发只到肩膀，耳侧的几缕头发编成了小辫子，唇边总是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，正如惯有的懒散。

黎簇却忽然想起另一个人来。

"老板不是本地人？"黎簇问。

"是本地的，罗塞尔人。"阿曼砂盯着他，缓缓开口。

黎簇轻嗤一声，心说你那口音跟伊桑差着十万八千里，"无所谓，你开心就好。"

"据说你们这儿桃花特灵，那你看这条桃花绳，跟你们的有什么不一样。"黎簇把左手搭上去，伸到她面前，抬眼看着她。

阿曼砂顿了一下，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碰了碰黎簇手腕上的桃花绳，虽然整个过程不过几秒，黎簇明显感觉到她的眼神恍惚了一瞬，就像是不经意间的走神。

阿曼砂几不可见地皱了下眉，却说："没什么不一样的。"

半晌，她又补了一句："如果，我是说如果，你真的想求桃花的话，你现在这根，我劝你不要戴了。"

"如果……你只是好奇，就当我没说。"

黎簇轻笑，把手收回去，淡淡道："你不是第一个这样说的人。"

阿曼砂有些诧异，她的眉梢一挑，没说话。

"不过我很好奇你为什么这么说？"

阿曼砂的眼神凝住了，她思索了一下，"本来就是迷信的东西，哪来那么多为什么。"

随连一下被逗笑了："曼姐姐，你这不是拆自己台吗？"

黎簇嫌弃地斜他一眼，"还挺自来熟啊。"

阿曼砂没理他们，兀自说："你老板太精明，我坑不了。"

黎簇忽然发现哪里不对了，她的瞳仁是琥珀色的，并不是黎簇先前所想的欧罗巴人，反而更像肤色白皙的亚洲姑娘。但是除了这些，还有一些不同寻常，黎簇的思绪有点发木，一时想不出来。

*

太阳快要下山的时候，黎簇看了看表，距离约好的时间已经过了半个小时，摄影队却连半个人影都没见到。黎簇拽起随连，"喂，随便，别喝了，走了。"

"走？人还没来呢。"

"我已经等了半个小时了，他们爱来不来，走。"

热情的伊桑恰巧迎上来，他拍着自己的胸脯："你们要走了吗？到了晚上，会有焰火，那个很漂亮的。"

黎簇摇摇头表示不等了，刚要推门，就听见身后轻飘飘地飘来一句：

"喂，大探险家，打算就这样错过罗塞尔的夜晚吗？"阿曼砂斜靠在门框上望着他，懒洋洋的。

黎簇停顿了一下，正巧一条短信进来，是那个摄影领队的道歉，说希望再等他们一下。

黎簇改了主意，转而笑笑："当然不能错过。"

*

天空渐渐暗下来，是夜幕降临前的宁静，他们都在等待黑夜的降临。

伊桑他们在外面支起了烧烤架子，稍稍小憩后，整个罗塞尔将再次陷入狂欢。

忽然一声巨响，烟火便在天空中炸开，黎簇闻声抬头望去，鲜明的色彩喷洒在夜空中，大地上也响起了人们的欢呼和歌舞声。

"好看吗？"阿曼砂披上一件外衣，慢悠悠地踱过来。

"还行吧。"黎簇答道，这种程度的焰火晚会放在城里确实不算什么，氛围却是难有的热闹。黎簇见阿曼砂在旁边坐下来，便问她：

"你见过冷焰火吗？"

阿曼砂愣了半晌，才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："是往水里放的吗？"

黎簇感觉有些奇怪，他眯起眼睛，"不是。"

"但放在水里会很好看。女孩子都会喜欢的。"

"这样啊，那我还真挺想见见的。"

阿曼砂抬头望向天空，黎簇看着她，不经意间突然捕捉到什么，他的眼眸一睁，嘴巴因为惊讶而微微张开，放在桌上的手指不自觉地蜷了一下。

黎簇的喉咙有点干，目光却移不开了，以至于随连拿着羊腿过来拍他的时候，他吓了一大跳。

"老板？你……"

"我没事儿，怎么了？"黎簇很快回过神来。

"摄影队的人来了。"

TBC.